【專訪】帶著口罩的幽靈:Adrian Lo關於香港的新碟《Absentee》
「我記得,那時政府還未公佈。我是班上第一個帶口罩的人,還被朋友取笑。結果兩天後,全香港都帶口罩了。口罩在我腦海中永遠代表著一種記憶或身份,很『香港』,象徵了一種對身份的懷疑。」
這是Adrian Lo第一件分享的香港經歷,那是2003年的「沙士」。率先帶上口罩的他不過十歲,不久便飛到英國讀書。十三年後,他已回港生活了兩年,今年正式發表首張個人EP《Absentee》,並再次帶上口罩,讓攝影師拍了一張隱約模糊的封面照。
《Absentee》八月先推出數碼下載,預計實體專輯將連同一本Zine在年底發表。作為「二部曲」中的第一部份,全碟只收錄四首歌。綿密的電子聲效穿插在鋼琴與結他之間,像主角「缺席者」游刃有餘地探索城市的風景。
「缺席」是種曖昧的說法,此際不在場,但正因本來屬於這裡,才算得上缺席。Adrian過去十一年的確缺席了許多事件,重新踏進香港,只能獨自紀錄著對香港的觀察。
「我在香港認識的人不多,剛好也喜歡電子音樂,它的工作方式是一個人去製造聲音、節奏,所以相比香港還很盛行樂隊文化,一班人一起Jam一種聲音出來,這種做法較貼近我。」
獨自工作還有另一好處,就是更容易理順作品背後的邏輯。「歌曲中每樣出現的元素,都有連貫性。像〈Dragon’s Den〉出現一種鬼魅般的聲效,與歌詞有連貫性才加入。如果我不明白一樣事情出現的原因,會令我很混亂。」
缺席者的漫遊旅程
聆聽者也不妨跳進這樣的邏輯,從第一首歌踏進無人認識的陌生城市〈Nobody Knows My Name〉,到發現城市讓自我扭曲的〈Dragon’s Den〉,逃離危險之地,這位缺席者又在〈Selfie〉發現自己並不熟悉眼前倒影,問句「Who are you?」,意識到模糊的自我,嘗試與創作者的思考過程重疊。
「香港人好多時都……未必可以自由地表達自己的身份。」他小心翼翼地選擇著詞彙,試著解釋那種「既在又不在」的印象,「我觀察的香港人不太認識自己,可以人在這裡,但對所有事冷感;也可以身處外國,對香港所有事也有熱情;也可以返緊一份工,日日準時返工,其實唔鍾意份工。」
他認真的觀察著香港的一切,或許與離開香港的十一年,唸過哲學、政治和政治理論有關。他笑言,讀文科好處就是課堂時間少,空餘時間可不斷看書、玩音樂,「可能因此經常『諗多咗』」。
哲學入門101,未經檢驗的人生不值得活。「我覺得思考『為什麼』很自然,人人都會想的,我不太特別,像為什麼要買這件東西、為什麼這樣花錢、為什麼這樣用自己的時間……只是我們沒有空間,音樂世界或許能營造這個空間吧。」
他選擇用音樂來思考、發問,因為兒時已開始接受古典音樂訓練,演奏小提琴、中提琴和鋼琴,加入合唱團、管弦樂團。後來在英國聽Radiohead,愛Tri-hop、Soul和Jazz,也曾和朋友辦演出、電台節目、拍攝Live Videos。
佔領與創作之間,還有生活
一直有作曲的他,就是從未發表過個人作品,所以對他來說,回港後單人匹馬做一隻完整作品,自然不過。
但為什麼要回來呢?不知道有多少人嚮往英國的音樂場景、生活節奏,但2014年的Adrian對香港應該也有種浪漫印象,不然怎會回港後還拍了一系列關於茶餐龐、旗袍等充滿香江情懷的紀錄片,奪得不少獎項。
「那時覺得想參與香港的變遷。」他記得是2014年9月回到香港,數天後群眾正式佔領街道,「事情發生得很快。」他思考了一會才告訴我,佔領、回港、出碟之間因果關係不是那麼直接的。「昨日、今日的事件有連貫性,我不是寫Political Record,也不能說因為參與一件事而寫一首歌。如果要說事件的影響,最大影響是我的日常生活呢。」
海納百川的鳥托邦
說起尋常日子,現已不再從香港缺席的Adrian,分享了第二件在香港的親身經歷。「我不喜歡一班大媽唱歌跳舞,更珍惜自己一個,但be alone在香港是一件珍貴商品。於是有天我獨自走到海邊寫了〈Waves〉,成了EP最後一首歌。」
歌詞說,每個湧向不同方向的浪潮,最終都可被海洋接納。「我在香港學到的,是自由不代表不理其他人。一個人是被身邊的人、家庭的歷史塑造,但之後你決定怎麼運用時間和空間、去做什麼,才是自由。當一堆人運用個人意志,但追求同一樣東西時……就是我幻想出來的烏托邦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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